嫌名

玉矜 三(睿津同人,豫津公子变成玉矜小姐)

炉烟袅袅,水沸了几回茶香绕了几匝,言豫津与言阙便相对无话了多久。
盯着缥缈不定的白色雾迹半晌,自觉已经再喝不下水了,言豫津便斟酌着开口道:“父亲,我饱了。”
言阙倒茶的手顿了顿,不疾不徐地将茶杯放下,瞥了对面那个忐忑不安的人一眼,无声地叹了一息。虽说他与女儿确实不亲厚,但作为父亲,独女最基本的惯性举止他还是记得一二的。
玉矜甚少这般坦诚对他。每次见她便是笑,仿佛从来不知悲苦,只有欢乐。
但言阙其实看得出她并不真心开怀,她有许多心事,从不曾向旁人提起,就像有再多趣事或烦恼,她也要自己一人独自承受,无人同享,无人分担。
“玉矜是我最亏欠的人,我对那孩子的关注太少,但我能看出你不是她。”
“您不问我吗?”比起互相试探,言豫津此刻更喜欢直来直往,并非不会掩饰,只是在某些时候某些人面前不愿做假。
“怪力乱神吗?你如果真有那种本事,何至于让我看出来不对,又一副任我处置的模样?”言阙说话总是淡淡的,似乎没有什么是能让他焦虑忧心的。
言豫津曾见过他父亲风轻云淡地便把未竟的弑君大罪,轻轻松松地就着一桌酒菜浅浅酌谈,所以能猜得出眼前的言侯爷虽然面上不显,心中却自有黯然神伤。
“我,能叫您父亲吗?”想起自己那个好不容易才终于真正父慈子孝了的爹,言豫津不禁哽咽,“您和我父亲很像,很像。”
言阙垂首不看他,只盯着炉烟,许久才回了一句:“随你罢。”
“我会想办法回去,把您的女儿换回来!您放心!”俯跪行礼,言豫津用男子所能行的最大礼仪诚心叩拜,敬这位无论何时何地都令他感佩心怀的父亲。同时也遥遥朝那如今他拜不到的亲父示意,言豫津定会回去,与挂心之人团圆再聚!
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
“……”这可问到点子上了。言豫津自己都来得莫名其妙,还真一无所知。
“一筹莫展?”言阙看到他为难的表情心中就有数了。“也罢,我去问问张天师。”
“多谢父亲!”
“对了,你是男孩子?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嗯。”
总觉得这位言侯爷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,言豫津忙苦着脸澄清道:“在下实非故意冒犯言小姐,我……”
“也是,你也委屈了。”
“不不不,不委屈……不是,我……算了,我还是别再嘴瘸下去了……”
“看你年纪也不大,有兴趣和我说说你的事吗?”
“嗯!”
……

经过大半日的交谈,言豫津终于把这吊着许久的心放回了原位。小芙过来扶他回屋的时候,他的脚步都是虚软的。
“小姐,您的手怎么这么凉?”
“哈哈,可能是我体弱吧……”
小芙愣了愣,从前言玉矜绝说不出这样的话来。心中还未来得及生出什么想法,就见迎头一个人影低垂着脑袋,口中喃喃说着什么,旁若无人地朝她们走来。
“赵坡?”
“你是,言小姐?”那人抬起头,不再整日日晒风吹后渐渐转为白皙的皮肤,不再口音浓重的官话,以及此刻忽然明亮的眼睛,愈发像他言大公子言豫津。
言豫津微微皱了皱眉,随即摇头笑道:“你刚刚嘴里在嘟囔什么?”
“总管让我去买东西,我怕记不住,就一直念着。”赵坡憨笑一声,也不行礼,就要走开,小芙顿时不忿了:“无礼!你对小姐就是这样说话的吗?”
不以为意,言豫津让赵坡做自己的事去,回头嗔了她一句:“好了,小芙。他不懂礼数我看得出来,你这般没眼色我倒真没看出来。”
“小姐!您怎么这样偏心?!”小芙委屈了,自己明明是为小姐教训这个不明身份又不懂规矩的乞儿,怎么反而要挨说呢?
“他的礼数在哪个层面,我心中有数,而你样样都在他之上,于你于他,我当然是不会一视同仁的。”
“谢谢小姐夸奖!”小芙一喜,觉得小姐是在夸她,可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。
欣赏完小丫头暗暗得意又心存疑惑那纠结的小模样,言豫津压低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。“所以,我可爱的芙小公子,你帮小姐我办件事去。”
原来如此,难怪小姐突然间说我好呢……小芙鼓着腮帮下意识应了一声,接着便被言豫津示意回屋再说。
“小姐,您要我去做什么呢?”
“这嘛,你附耳过来,我悄悄告诉你。”


阳春三月,清晨时分,金陵城外的桃花林红艳烂漫,一座马车旁,两名身姿瘦小的少年正迎着满天落英一脸的陶醉不已。
“呃,公子,您何必在这里等?大军回朝,城内不是更加热闹?”
“就你话多。这里能拦下的人,到了金陵城里可就拦不下了。”
一身男子装束的小芙看了看同样着男装却期待得脸颊通红的言豫津,欲言又止。
“想问什么等回去再说,趁着他们还没到,我要好好欣赏这赤霞流光艳碧天的美景啊。”
旭日东升,染红的天际下有随风飞舞的桃花瓣,相互映衬,美轮美奂。尽管言豫津因为视力所限看得并不清楚,但却依旧兴致不改。
虽说大军回朝是在今日但具体到何时就不得而知了。言豫津坐在铺了薄毯的草地上,悠闲地就着碟点心品着茶。
其实他更爱饮酒,只是身份时机不允许,只能将就了。
“芙小公子,美景当前,快收起你那张苦瓜脸。”影响他等人的心情。言豫津耳尖忽地一动,露出惊喜的神色来。想不到言大小姐眼力不行,耳朵倒挺好使,还未见得旗帜,便远远听见了整齐有序的马蹄声。
是大军回朝了。

言豫津屏住呼吸,上前侯在大军必经之路,远远的便见为首的白袍之人,那神形困顿却仍旧不乏英姿飒爽的女将军——云南郡主穆霓凰。
原来他们两军交接汇合了……言豫津的思维梗在了穆霓凰身后的黑色棺木上。
那是谁的……尸骨?难道?!
白袍黑棺,丧杖与旌旗,映衬之下分外刺眼,言豫津一眼便被那无法言喻的悲痛扎痛了心,霎时间竟不知该为霓凰姐姐难过,还是为苏兄惋惜。
当时出征之前,他便有所预觉,苏兄,梅长苏,怕是再也不会回金陵城了。那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直觉,在梅岭旧事新翻,赤焰军终于冤情昭雪之后,他就觉得苏兄随时会离开,但却没想过此刻见到他回来,竟是这种模样。这一世与那一世太过相同,他知道,眼前所见必定不是无源无由。
叹息无用,谁知道苏兄若是活着见到他这般光景,会是惊异,还是失笑。如斯奇事,岂不比寻常生死更骇人听闻?循循天理,自始而终,他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脱离了自己的命途,又有什么资格去为苏兄徒然愤愤?
用了女子之礼遥遥一拜,言豫津心中微沉。假如有朝一日能可回去,自然要到你灵前拜祭,此刻只能借言玉矜的躯壳略行薄礼了,万望苏兄不嫌弃罢。
大军已近在数十里外,言豫津拉着小芙退后隐在桃花深处,心中原本所想已有改变。
“小芙,你见过笠阳长公主的大公子对吧?帮我看看他在哪里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不去在意小丫头一脸的纠结模样,言豫津总还是要知道青梅竹马的挚友是否无事安好。然而他忘了自己现下是个姑娘家,小芙却不会因为她二人穿了男装就真当她们都是男人了。“小姐,前时送与萧公子的香囊已被他退了回来,您何必……”
“我让你帮忙看看照做就是了,哪儿那么多话……等等,你说什么?什么香囊?”
“就是您送去表达,表达心意的香囊啊。”
“……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大,大军出征之前……”
“小姐,小姐,您的脸色不好,是不是身子不舒服?我们回去叫大夫吧!”
“呵……”
“小姐,我们回去吧!”
“走吧……是该回去……”
是该回去把乱成花线球的脑子,好好捋一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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